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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灰色回廊

7.灰色回廊

“灰色回廊”,正如其名,其色为灰,其形为回廊。它是只有在“扭曲仲裁者”和“绯色耀姬”共同存在的场合才能被召唤出来的,由通往现实世界的“门”所化的场所,是人心罪恶再现之地。在“扭曲点”中,“灰色回廊”召唤次数仅限一回,并且只有在这个地方对罪人施以正确的仲裁才能获得开门的权利,也就是获得钥匙。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这个世界”的创造者,亦是扭曲的中心,冠以罪人之名的少年——莱昂,他向着回廊对面的二人鞠躬道歉。

探寻扭曲存在的眼——“绯色耀姬”蕾娅。

仲裁扭曲存在的剑——“扭曲仲裁者”迪修。

由二人组合而成的“审判”才是让仲裁得以完成的关键。

“那么,请赐予我死亡吧。”

对死亡终局心知肚明的莱昂让对话直捣核心。

可是。

“说出你的所作所为。”

“赐予你死亡之前必须让真相大白。”

迪修和蕾娅静静地说着。

“你尚未明白自己的罪恶。”

“在这份罪恶明朗之前我们还不能对你进行仲裁。”

这个结果莱昂无法坦然接受,甚至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真相不真相,你们不应该都知道了吗?既然如此为何还要……”

迪修和蕾娅打断莱昂的提问。

“你可曾思考过……”

“……我们所述之言的含义?”

蕾娅接着说道:

“‘这个世界’,是一个美丽的世界。”

“扭曲点”,何为“扭曲点”?让我们来再度回忆一下吧。“扭曲点”是以一个人的妄想为基点,由人们无数的负面情绪创造出来的世界。

妄想,何为妄想?所谓的妄想即是不理性、与现实不符且不可能实现但坚信的错误信念。以这样的信念为基点所创造出来的世界是一个不合理,错误的,荒谬的世界——本因如此。

莱昂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有人们的欢笑声,就算是虚假的,但那的确是名为欢乐的情绪。不仅如此,这里充满了“生”的气息,更重要的是,存在于这里的人们心怀希望,幸福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你的死亡是必定的,但关键在于你自己是如何看待这次事情的始末。”

迪修和蕾娅明确一点,身为罪人的莱昂有了解真相的权力和义务。

蕾娅和迪修再度提问。

“你可曾想过,我们是如何发现你的存在?”

“生活在祥和世界的你,我们究竟是如何注意到你的异样?”

“为什么……会发现我?”

没错,先前三次循环迪修和蕾娅之所以没找到莱昂,是因为世界太祥和了。扭曲点的世界,就算是“罪人”也会一如既往的生活。他们既是世界的造物主,又是丧失罪恶记忆的一般住民,没有所谓造物的权限,只有无限膨胀的欲望和负面情绪。

正因如此,“裁决”的二人才能找到“罪人”,挖掘根本;正因如此,二人才会找不到和平世界中的“罪人”,置身迷茫。

换句话说——

“你在享受着这个‘世界’。”

这样的说辞,莱昂无法接受。

“那为什么你们不在一开始就仲裁我?为什么还要给予我帮助,对我进行说教?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以为自己是大人物吗?以为……”

“因为!”

蕾娅注视着莱昂那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双眼。

“因为我选择了相信。”

“相……信……”

蕾娅指着回廊外那被灰色所吞噬的地方。那里有街道,校舍和正在欢快交谈的人们。

“在过去,我们在‘扭曲点’里看到了人类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焦虑,紧张,愤怒,还在这些情绪背后的欲望的世界,绝望的世界。但是,在你所创造的这里全然没有这些东西的踪迹。”

顿了顿,蕾娅继续说道:

“我仔细观察过,在你的世界里,学生们为了学院祭倾尽全力去准备,即便这个过程非常的艰辛,但所有人的脸上总是能洋溢起幸福、欢乐的笑容。那样的心情,那样的笑容使我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蕾娅稍微向前前进一步。

“作为‘这个世界’的基点并不是你的‘妄想’,而是‘愿望’,是你的‘祈祷’。我选择了相信这个可能性。”

并非妄想,而是愿望。

这可能吗?再怎么说将“扭曲点”创造出来的可是人类的负面情绪,如果基点是人的愿望的话,在词性上面就能确信它们不可能兼容。

即便如此,蕾娅还是去选择相信它,并试图去证实它。

迪修曾想着去反驳蕾娅,结果他得到的只是蕾娅的一句话罢了——

世界是残酷的,但就算它再怎么残酷,也不是一个“不可能”的世界。如果说在课堂上,教师让我给“XX的世界”填一个词,我会填“可能”。这个世界啊,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坏,它是一个“可能的世界”哦。我们之所以会坚信那些“不可能”,是因为我们一直生活在“不可能”的概念里面,我们的思维已经被“不可能”禁锢了。迪修啊,试着去相信吧,或许你能看到一些就连我也看不到的东西哟。还有——

“可能”的世界,自己从未去思考的,未知的领域。

啊啊,我还真是一个故步自封的笨蛋。迪修自我嘲讽地想到。自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一直顺着她所留下的脚印前行。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学会,什么也没发现。那个少女,本以为已经可以跟上,可以和她并肩同行的她,却早已朝着更加遥远的未来迈进。

当下的自己能做些什么?

(“相信她所相信的‘可能’吧。”)

因为……

——还有,你不也早就见证到了吗,那个“可能”?

很简单的事啊。“扭曲点”之所以能无限存在是讲世间所有的负面情绪化为了能量,是无限的。反过来说,世界将要消失,不正是因为能量的供给发生不足了吗?负面情绪的能量是无限的,但如果支撑着这个世界不是这一能量,而是“另外的什么”话呢?

到头来,“世界”即将消亡,“罪人”不惜一切想要维持到最后一刻,难道不是为了实现什么吗?

迪修注视着少女的背影下定了决心。

接着,便到了命运的时刻。

“你愿望的内容想必就是这次事件的起因,是这个‘扭曲点’的核心。告诉我们,你究竟犯下了什么罪孽。”

……

咚咚。

这是两声强有力的心跳声。

呼呼。

能感受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

哒哒。

因为紧张过度而不断碰撞的牙齿。

罪孽。自己犯下了什么样的罪孽?自己为何会许愿?这个世界为何会被创造?这些答案莱昂知道,也正因为知道才会想要逃避,逃避那些记忆,还有世界。

不能逃避。莱昂告诉自己。这是自己不得不去面对的,名为真相的东西啊!

“我……”

就算自己的内心是何等的挣扎。

“我……”

就算自己会因为这个答案遭受莫大的痛苦与灾难。

“我……”

就算自己有可能下一秒就会死去——

也,不能再逃了。

因为啊,犯下这些罪孽的人,正是自己!

“我……杀了……”

现在逃还来得及,只要马上转身离开这里就……

——不,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今天结束束缚住我的诅咒。所以……

要说出来,把所有的一切!

“我,杀了人,那个人的名字叫……米特斯,我曾经深爱过的人。”

轰!

这个瞬间,世界发生了变化。

回廊消失,迪修,蕾娅,莱昂三人置身于暴雨中,在他们的旁边是一颗大树,它是学院后山里最著名,最长寿的一颗。

迪修和蕾娅什么也没说,他们用犀利的眼神盯着眼前的人物。

另一边,或许是把埋藏在心间的那最痛苦的事情说出来的缘故,莱昂心中仿佛有一颗巨石落地,没有了先前的紧张和迷茫,有的只是无尽轻松。

故事,也在这一刻开始了。

“如你们所知,我那软弱的性格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勒索,跑腿,打骂,这些事情对我来讲已经是‘日常’的一部分。可是,这样的我在那一天得到了一个少女的帮助,她叫米特斯……”

得到米特斯帮助的莱昂深受感动,他发誓一定要尽自己所能去回报少女的恩情。就这样,莱昂和米特斯之间结下了友谊。

两人相处了一年的时光,莱昂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那个在大家眼里形同女神一般的米特斯。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想将她据为己有,让她变成属于我一个的东西。”

每当莱昂看见米特斯与其他男生说话时,憎恨,嫉妒的心情就会如同喷泉一般在他心间里面狂涌而出。这些心情在莱昂心中不断积压,就好比是从休眠期醒过来的活火山一般,这么积压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出来。

就现在的结果来看,莱昂心中的那座火山还是爆发了。

“事情发生在今年的9月21日……”

经过一年的时间,莱昂相信自己在米特斯心中有了足够的地位。学院祭最后一日,便是莱昂选择的告白之日。

可是,就在那一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9月21日的后夜祭,我本来想把米特斯约到后山向她告白。没想到,自篝火晚会开始之后,我就一直找不到她人在哪里,然后……当我回到篝火晚会现场时,我看见了,她正在牵那个混蛋的手!她在牵其他男人的手!”

那日的景象依旧历历在目,从莱昂体内迸发出来的怒气更是让人产生杀人厉鬼的可怕错觉。可想而知,莱昂心中对米特斯的喜爱发展到了何等扭曲的地步。

“我要把米特斯变成我的东西,她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怀着这样的想法,隔天我把她约到后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刀将她杀害。”

故事到此便告一段落。

那一日,残阳之下,倒在血泊中的少女,以及站在少女尸体前面的少年。

这是何等的——

“可笑和悲哀啊!”

蕾娅大声说道:

“你,已经有了觉悟是吧?”

莱昂平静地点点头。

“迪修,‘权限转移’!”

明白蕾娅用意的迪修把右手搭在了蕾娅的肩上。

一道白光似蛇一样在迪修右手背游动构成一个奇妙的纹理。随后,这个纹理透过迪修的手钻入蕾娅的体内。

顿时,绯色的光彩在蕾娅瞳孔处绽放。

“罪人。”

蕾娅如审判官一般大吼道:

“忏悔你的罪过吧!”

绯色之光将蕾娅那小小的拳头给包裹起来。

下一瞬——

只见地面崩裂,飞沙走石。

轰!

莱昂的身体深深陷入大地,来自腹部的重击是由蕾娅猛烈击打造成的。

“唔啊!”

蕾娅精确计算攻击的力道不让莱昂陷入昏迷。

紧接着。

拳头如暴雨一般轰然落下。

“这样的痛觉是不是曾几相逢?”

蕾娅提出质问。

“这样的状态是不是似曾相识?”

被他人疯狂地捶打,自己确无法反击。

那个时候拯救自己的少女,已不会再出现。

失去少女,失去她的善意,自己已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

“因过于后悔妄想逃避现实,借助扭曲得以实现的愿望是那么的脆弱。你,根本就不值得米特斯为你付出。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得到她的爱!”

莱昂他那有些涣散的意识骤然凝聚,蕾娅的拳头也擦过他的脸颊打入地面。

“你说……什么?”

蕾娅无视莱昂的提问,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拳。

——何为奇迹。

但是,无论如何,蕾娅也无法打下自己的拳头。

——奇迹就是无法想象和完成的事。

因为,有“人”抓住了蕾娅的肩膀。

——如果是这样的话。

莱昂,呆住了,泪也落了下来。

——那现在的景象就可以称为奇迹了吧?

制止蕾娅的,是一个残破的存在。但毫无疑问,这个存在是——

“米特斯!”

透明的身体,犹如一道灵魂。

“可以了,‘姬’。”

就连声音都是空洞洞的,没有丝毫的感情。

不过,此时此刻,无论是什么形式,米特斯这个人物确实存在于这里。

“为……为什么……”

“我一直活在你的心中。”

莱昂跪在原地,他想伸出自己的双手去拥抱那位少女,却又不敢。

“我对不起你。”

心中的愧疚让莱昂没有勇气去面对她。但这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抬起头。”

“哎?”

米特斯走到莱昂身前用她无形的双手捧住他的脸。

终于,二人双目相望。

然后……

“米特斯!”

在莱昂的呼唤声中,少女化为了粒子飘入他的胸口。之后,一本日记落在莱昂的身边。

日记的主调色是可爱的粉色,明显,这本日记属于一位女生。

“这日记……”

打开日记,那漂亮小巧的手写文字刺激着莱昂的视觉。

日记的主人是已逝去的那名少女。

打开第一页,上面记载的是日记本的第一篇日记:

2040年11月5日,天气晴。今天有一名男同学为了保护我挺身而出,希望他的伤势不要紧。看他的制服好像是我所在学院的学生,明天去找找看吧。另外,我有一点小开心。

第二篇是这么写的:

2040年6月6日,天气多云。今天我找到了那位男同学,看他那软弱的样子我真是吓了一跳,没想到救我的竟然是个弱气男,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翻页,第三篇日记:

2040年6月7日,天气晴。今天放学回家的路上碰见他正在把自己的食物分给野猫,真是一个有爱心的人!

第四篇、第五篇、第六篇……这本日记所记载的每一篇日记都是关于莱昂的事情。

其中有一篇是这么写着的:

2040年9月17日,天气晴。我实在忍不下去了!那帮不良太过分了!虽然那么说,看他样子似乎早就把我给忘了,有点小伤心。不过他那感激我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啊!啊,这不就搞得我喜欢他一样?

还有一篇是这样写的:

2040年12月25日,天气晴。他冒着大雪为我从商店街那么买了我一直很想要的昂贵布偶,据说他为了挣够钱每天都去打工差点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我,喜欢他,我真的好喜欢他。可是,要是我和他告白的话,会不会对他是一种负担?要告白也必须等到那些欺负他的高年级学生们毕业才行。

这本日记的内容一篇比一篇丰富,个人感情也越来越浓厚。日记本上的日记只写关于莱昂的事情,凡事有过不开心的事情米特斯她一律不记。厚厚的一本日记就是米特斯的情感绘图,让看得人都不禁在心中为她打气加油。

2041年年中,日记中断,直到9月19日才有了新的墨水:

2041年9月19日,天气晴。已经一年了。我啊,决定了。

这次的日记虽短,但却透着其主人心中的某个决心。

2041年9月20日,天气多云。我,明天要告白。我喜欢他!

没有多余的修饰,日记的内容直接了当。

学院祭第三日的日记,这篇日记是命运的日记。

两人打算在同一天告白。

本应该幸福的二人为何得到是悲剧的剧本?

这篇日记解开了最后的疑惑:

2041年9月21日,天气阴。那个烦人的家伙又来了,他竟然邀请我在篝火晚会上和他共舞!光是想就觉得恶心!但他和我说若是我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会让他剩余的高中生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真是太可恶了!告白只能推到明天,不过刚好他邀请我和他去学院后山野餐,好期待我告白后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好兴奋啊!

这是记载在日记本最后的一篇日记,也是米特斯人生中所写下的最后一篇日记。

米特斯准备告白的当日,她就被她所喜欢的人杀害了。

命运谱写的剧本是悲剧,这个剧本毁了两人原本会**在一起的人生。

“啊……啊……啊!”

趴在地上不断哭泣,莱昂万万没想到,是自己亲手毁掉了那逝去少女的心愿,不仅毁了她,也毁了自己。

回到迪修身边,蕾娅拉起他的右手将纹理物归原主。

二人无言地等待着莱昂这最后的忏悔。

静默一段时间后,莱昂从地上缓缓站起并擦拭掉眼角的泪水。

随后,世界开始歪曲变化,它是要回归于那个灰色的回廊的模样。

在扭曲中,迪修和蕾娅看到了一个故事:

心地善良的少年为了将少女从不良子弟的手中解救出来充当诱饵去挑衅他们,因为要逃跑的缘故少年并未注意到自己所救的少女到底是谁。

因为这件事,少女开始对少年产生兴趣。

因为一次契机,少女出手相救少年。

从此,二人之间结下了友谊的花朵。

后面,二人都对对方产生了爱恋之心。

学园祭中,二人互相表白确认彼此的心意。

被篝火的光芒笼罩的二人彼此相拥,他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故事就在少年与少女幸福的笑容中迎来了结束。

……

站在罪人莱昂面前是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

这里是“灰色回廊”,人心罪恶再现之地,是对罪人进行仲裁的唯一场所。

少年名唤迪修,是冠以“扭曲仲裁者”之名的人物。少女名唤蕾娅,是冠以“绯色耀姬”之名的人物。

以“绯色耀姬”之身为眼,以“扭曲仲裁者”之身为剑。听从眼之号令,降天罚于罪人之身。开启“灰色回廊”,仲裁一切扭曲——

蕾娅抬起了她的右手。

迪修抽出挂在腰间上的颇有年纪的左轮。

“罪人。”

绯红色的光芒化为丝线将蕾娅和莱昂连接在一起。

回廊在蕾娅提问的同时应声破碎,其碎片汇聚起来构成一道光之门扉摆着她的身后。

蕾娅接着问道:

“汝可知罪?”

深呼吸一口气,罪人莱昂用平稳而有力的声音回答道:

“知。”

之后是仲裁的话语。

“罪人,即刻起对你进行仲裁!仲裁者哟,结束一切吧!”

白色纹理于迪修持枪之手背浮现而出,连接他和蕾娅的绯红色丝线也化为光团融入纹理之中。随后,纹理的纯白色染上了那夺目的绯红色——

“仲裁。”

音落之际,迪修食指扣紧左轮板机。

这个瞬间。

“!”

迪修他看到了在莱昂脸上绽放的笑颜,他笑得是那么的平和。

下一刻。

枪声响彻天际。

接着,世界在蕾娅身后的门打开之时——

破碎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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